治病治多了，每次次病人来，我们都当作是一次身体的维修调整，就是层层推进，过程平淡无奇，总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写的。不过最近几个病案倒是有趣，拿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。一日，有朋友来诊所，一边治疗一边聊起他先生，二十多年前，某一次全身过敏后，进而慢慢地就发现全身不能出汗，背上都是过敏的瘢痕。正说这，她先生在一旁拉下口罩，这一拉，吓了我一跳，整个嘴唇都是一片花白，没有什么血色，更确切的说，是灰花白色的。除此之外，鼻头和鼻两侧也都是比正常肤色白的。为了这个毛病，也在不同的地方吃过各种中药，但都没有什么效果。（这是网上找的图片，实际比这个还白还灰）心念一动，“我来给你先生治看看。”我说道。于是请他躺下，把脉一看，脉濡滑，寸口三盛于人迎，基本就符合了我的判断。这是个脾湿的问题。再请他卷起裤脚，循按脾胃经之寒热虚实，心中就有数了。于是拿出一根圆针，在其肤热之所，把分肉细细分开，一边分着，一边皮肤是就沁出很细微的潮气，细微得只有施术者能感受得到。脾经理顺，胃经还没调，就看着她先生的嘴唇开始泛红了，原本没有底色的唇色能看到有血能濡养的迹象。既然有效，乘胜追击，调完脚上的脾经和胃经，顺便给他把上身的手阳明大肠、手太阴肺经也理顺了一遍，为何，脾主四肢，同理，四肢也主脾嘛。最后在血路大椎一带也理顺，以和其营卫。术毕，让他下来多做几个深蹲行气，眼看着嘴唇、鼻头、法令纹一带都红润起来了，脖子后面也微微出了一点汗，除了嘴唇的花白还没有完全恢复，脸色已经跟常人无异。既然都知道脾开窍于唇，脉濡滑，是脾之湿病，那为何前医都没有治好呢？在我看来，这里说我们对气血生肉的机理没有想明白。所谓知其生理之常，才可知病理之治。脾生营血以贯注心中，在肺肾之力挤压下，心泵血而朝百脉浇灌身体，营血从脉而出脉外，以化生津液以生皮肉筋骨。这位先生的问题，显然是血从脉内出脉外这个环节出了问题，因湿所阻，血不能养肉，气血津液只能以半成品的血沫沫形式，游行在大小肌肉之间，肌肉无血能养，表现在嘴唇上就是花白唇，在鼻头上就是白鼻头。想明白这点，我们这其脾胃经之大肉上分其腠理，令湿气能出，气道可行，血生肉的机制恢复，嘴唇也自然红润起来了。日后如再继续调理营卫气血，如桂枝加葛根羌活类，令汗出正常，这个怪病也就自然好了。第二个病案，是昨天来的一个病人。自述因反复发作口腔溃疡及咽喉炎已经近十五年，每天早上起来总要吐出至少半包纸巾的白色透明泡沫痰。最令他担心的是，原本很强壮的一个男士，最近一年竟然消瘦了近20斤，其余胃口睡眠二便都还算正常。两脉弦稍软下，望诊过去，心里大概有了个判断，躺下把脉，是个寸口两盛，脉静且软，病应该在足少阴肾。但是一旦触诊，却毫无跟脉象相符的迹象。病人自小是农村长大，骨骼结实，两腿脚肌肉软而无力，是虚像无疑，循按肾经却找不到任何病所。想起病人说起右肩膀也是常年不适，于是为他把按梳理肩胛到手臂一路，这才发现臂臑外沿肌肉经筋紧张，这是小肠经和心经所过之处，还有肩胛偏外侧，很明显是小肠经有瘀堵了。由于这种肩胛臂臑瘀堵的病人不少，不算出奇，我也只按常规，用大针为他一一理顺气路，一边理一边发现这小肠经一路堵得实在太结实，忽然灵机一动，这会不会是小肠一带有寒实？于是为他探压腹诊，果然在他腹部肚脐旁开一寸左右，有一块埋藏得很深的硬结，这块结是扁平状，连及两块腹直肌都很硬，不仔细找，还以为这是男士练出来的腹肌，哈哈，原来病因在此。小肠，为腹腔温度最高的地方，心之能量每日从上向下输入于此，而此小肠靠近脐下一带又是肓之源，即肾之清气要从此蒸腾而上济于心。问及病人的饮食情况，果然病人从小在山里长大，暑天喝凉水是习惯，出来城市工作后，每次回到家乡，几年前都还有饮用井水的习惯，冷水寒凝小肠一带筋膜，令心肾不得相交，所以每日早上阳气升起时，都要排一堆白泡沫痰, 日渐成病，因实至虚而已。之前病人用过桂枝汤、桂枝加桂汤等补虚药，不能达其病所通其寒结，所以才有这样看着像心肾阳虚的真实假虚的毛病。
摸清问题，治疗就太简单了，拿起大针，在其腹腔中找到硬结，直达膜层，令病人意念和我一起，引动寒结，只听着“噗”的一声，病人连喊“破了，破了”，吓得我也赶紧查看，只见肚皮上只有淡淡的红印，病人的肚皮并没有破，想来却是这寒凝日久，一旦拉开而出来的“爆破”声吧。术毕，病人已是气血冲和，神气回归，病虽然还没有完全好，接下来只需继续调和气血，让经脉气路正常，身体自己会慢慢康复。最后再分享一个小病例。就在几天前，3月27号晚上这天，一位同学私信问诊。这是她家女儿，今年18岁。
小朋友舌下带发红溃疡四天了，喷西瓜霜消炎喝桑葚膏补阴都没有好，用消炎路子似乎不对路，孩子越来越痛，来问我的办法。第一反应是脾燥的问题，唇开窍于脾，脾经也散于舌下。但是除了下唇干燥之外，舌尖却没有火相，自然要从另一角度来找原因。还有一个细节，舌头伸不出，疼的厉害。这是心血也不足。其实这时答案已经有了，这是血虚而燥。只是为何血虚，要继续往下找原因。跟血相关的，自然会引到下一个问题，最近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，答曰是14号来的，差不多过去1周了。这就对了，小朋友十八岁，今年高考，本已经大耗心血，一周前月经结束，正是血虚之时，而过两天后，也就是四天前，正好是农历二月三十号，内经里的“逢月之空”，每个月里潮汐最干涸的日子，这就是典型人之虚加于天时之虚叠加出来的问题。至于治疗方案就可简单从略了。三个小病案，其实都在给我们一个启示，要知人病理，必须要解透人之正常生理，知常才能达变，病理变化多端，或见抑郁，或见少气，或见血瘀，或见脑鸣，或见消渴，或见肿瘤，其实都离不开人体十二经络与五藏六腑失调，病机根源就在某一藏，或在某一经，或在阴病，或在阳病。医者所能为也，无非望闻问切，循其所病，察其所失，明天之时序，顺天之道，补虚泻实。令皮肉筋骨脉处处阴阳相称，有无相得，一气周流而无障，自然无患矣。
方寸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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